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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点丨张志鸿:《闪闪的红星》台前幕后揭秘

青山自牧 新三届 Today



作者简历

本文作者


张志鸿,湖南邵阳人,1978年考入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,1982年7月毕业,曾在中学、中专执教17年,在某央企湖南公司工作多年,定居长沙。


原题

青山读史之五:

《闪闪的红星》

背后的故事




作者 :张志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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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插曲
       
中篇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属于文革中出版的第一批原创小说,同名电影属于文革中出品的第一批故事片,当年影响很大,至今依然是一代人的回忆。

在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和同名电影的背后,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故事。
 
原型不只一人

根据多个信息综合分析,潘冬子的原型至少有两人,一个是许世友上将的长子许光,一个是鲍先志中将的长子鲍声苏。

许光的老家在河南新县,鲍声苏的老家在湖北麻城。这两个地方都属于大别山区,曾是鄂豫皖根据地。

许世友将军故居

他们的身世相似:父亲当红军参加长征后,自己被留在老家,饱尝艰辛,直到新中国成立后,才与父亲团聚。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,他们又先后在南京军区“文化速成中学”学习。

鲍声苏的经历更曲折:父亲离开家乡后,生母被还乡团卖给了异地单身汉,自己也被作价卖给了财主。

鲍声苏虽不识字,但很健谈,常在同学、老师面前说些家乡苏区的故事,也曾写过作文《我的童年》。

他们的教员李心田对这些故事很感兴趣,整理改写为小说。

《闪闪的红星》潘冬子原型是谁?


还有两件事影响了李心田:一件是他听说江西根据地有一位红军,长征前给家中留下了一顶军帽,军帽里写了名字,后来这位红军的儿子拿着这顶军帽,找到了他的父亲。另一件是抗战时胶东有个17岁的女青年,入党第二天被捕,后来被敌人活活地烧死了。

1964年,小说完成初稿,取名为《战斗的童年》。
 
小说差点夭折

写作初稿时,李心田受老作家张天翼“文学要表现人性”的观点影响,定位为“一个红军家庭的故事”,写了冬子与亲人的生离死别。

1966年春,迫于严峻的政治形势,李心田连发两封信给出版社,将书稿要回。后来,他所在的济南军区前卫话剧团要求创作人员上交所有作品,他交出了《战斗的童年》草稿,被当众焚烧。

但在上交前,李心田冒险留下了誊清稿。

1970年底,人民文学出版社恢复工作,编辑谢永旺到济南组稿,李心田把《战斗的童年》给他看。虽然存在异议,出版社顶住压力,决定出版。谢永旺希望改个书名,李心田就提出改为“闪闪的红星”。1972年5月,小说正式出版。

小说封面

小说一面世,立刻得到官方和媒体的肯定。中央广播电台连续广播,全国18家出版社来要印书纸型,小说被译成英、日、法、越等多种文字。

故事发生地改在江西

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开头写道:

“一九三四年,我七岁。
我生长在江西的一个山村里,庄名叫柳溪。……”

人物的主要原型在鄂豫皖,故事发生地却放在江西,为什么?

因为江西根据地的创建和发展更能够代表正确路线。

虽然鄂豫皖根据地诞生于1927年年底,张国焘1931年4月才去大别山,1932年10月又率主力撤离,但不可否认,这一年半正是鄂豫皖根据地的全盛时期。如果以鄂豫皖为背景,恐怕就有美化张国焘之嫌。

文革前,李心田还有可能将故事发生地放在鄂豫皖;到了七十年代初,放在江西当然更保险。

大别山标志石

无独有偶,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也有类似的修改。

电影《自有后来人》出品于1963年11月,故事发生在“1939年的东北某市龙潭车站”。男主角李玉和的原型是北满密山国际交通站交通员傅文沈,1946年曾任密山县人民政府第一任县长。

但把《自有后来人》改编为《红灯记》时,故事发生地就改为“华北某地”了。

在中央红军长征之后,一度由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负责领导东北党组织;直到抗战结束,东北抗日联军也未能和党中央建立直接联系。当中苏全面决裂之后,特别是到了“反修防修”的文革时期,自然不会把《红灯记》的故事发生地放在东北。

回头再说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,虽然它很受欢迎,但真正产生强烈影响的还是同名电影。

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剧照
 
同名电影应时而生

1966年至1969年,国内停产故事片;1970年至1972年,也只将9部“样板戏”搬上银幕,没有生产真正的故事片。

“九一三”事件后,主持中央工作的周恩来着手在多个领域纠正极左。

1972年10月,国务院文化组(代替文化部)在北京召开“拍摄革命样板戏影片座谈会”,一直开到次年3月初,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两次接见与会代表,体现了对文艺的空前重视。

接见时,江青做了长篇讲话。在谈到前几天刚刚看过的南斯拉夫电影《铁道儿童》时,她兴之所至,忽然呼吁:

“你们要为孩子们着想,为孩子们服务,我向你们呼吁,给孩子们写些电影吧!”

会后,八一电影制片厂创作人员抖擞精神,到处寻找故事片题材。就在此时,曾任《红灯记》、《红色娘子军》摄制组组长兼摄影的张东凉,听到了中央广播电台连播的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,感觉不错,找来小说细读后,即向厂领导推荐:

“江青号召给孩子们拍戏,这部小说基础很好,能不能上?”

八一厂决定拍摄,成立了两支队伍:

创作组由陆柱国、王愿坚、王苹(一说王汝俊)、曹欣和陈亚丁组成,负责小说改编,并从南京军区借调李心田参加。以陆柱国初稿为底本,由王愿坚梳理定稿。

摄制组由李俊、李昂任导演,张东凉(中途调走)、蔡继渭任摄影。很快,他们就深入江西婺源体验生活,选定风景秀美、距离景德镇20多公里的鹅湖作为外景地。

婺源山村

之所以选择婺源,除了风景因素,还因为婺源也是革命老区,方志敏的红十军曾在这里建立红色政权。
 
立意高远

文革中,文艺创作必须做到“三突出”,即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,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,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中心人物。所以,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的创作过程就是不断深化认识、提高立意的过程。

电影海报

有的领导说:“你们思想上是否把冬子作为一号人物来刻画?”

有的领导说:“不要怕写高了,是怕写不高!”

当时发生的两件事也可能起到了推动作用:一件是1973年12月12日,《北京日报》发表了小学生黄帅的来信和日记摘抄;12月28日,《人民日报》又全文转发,鼓励小学生反潮流。一件是1973年12月中旬,毛泽东在一次谈话中肯定了福建李庆霖的信和辽宁张铁生的信,提出不要看不起“儿童团”。

创作组的构思经历了四个阶段:最初是遵循原著“想、盼、找”的思路,然后着眼于冬子“在红星下成长”,第三阶段着力表现“儿童团勇斗还乡团”,最后就扣住根据地的“得而复失”,把冬子的命运和路线斗争紧密结合起来。

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剧照

事后,创作组、摄制组是这样总结的:

“冬子的童年,是英雄的童年,他不是在等待胜利中慢慢长大,而是在夺取胜利中迅速成长。因此,必须大大加强冬子为夺回红色江山而斗争的自觉性和主动性。只有强调了冬子的‘夺’,突出了他的斗争性格和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,才能使人物上升为一个‘顺着革命的路子走,按着革命的需要长’的无产阶级少年英雄典型。”

认识到了这个高度,剧本的修改就不在话下了。

拍摄《闪闪的红星》悲情戏,小主演的行为曾让导演怒了
 
拔高,拔高

首先是改故事的时间。

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1934年至1949年,跨越15年,电影改为1931年至1936年。

这样改大有玄机:缩短时间,有利于营造戏剧冲突,集中表现冬子的成长;更重要的是,让冬子经历根据地的“得而复失”,突出了路线斗争的主题。

其次,是调整了人物关系,如“修竹哥”改成“修竹叔”,成为党的化身、冬子的引路人。

然后,是对大量细节进行加工:

原稿的开头,是潘冬子和胡汉三的崽子斗;领导说这个起点太低了,改为一出场就和胡汉三本人斗。

原稿中米店一场,潘冬子发动群众闹事。领导说,动作够了,内心还不够。于是,增加了潘冬子和椿伢子遥望北斗星一场戏。

连环画封面

原稿中,王愿坚设计了一个细节表现儿童的调皮:在米店,冬子把“今日无米”改成“今日售米”后,用黑笔去抹椿伢子的脸。有人开玩笑说:“你真是给英雄脸上抹黑呀?”吓得王愿坚赶紧删除。

八一厂负责人、曾任总政文化部副部长的陈亚丁为剧本定性:

“这是儿童片,但不是一般的儿童片,不能向《小兵张嘠》靠,也不要追求情节的惊险、紧张,不搞一般的儿童趣味,而要追求冬子的思想风貌和内心世界,要抒革命情、阶级情,塑造完整的、光辉的、没有缺点的儿童团形象。”

按照这一思路,原稿中母亲牺牲时冬子只叫了一声“妈妈”,改为冬子阻拦想救妈妈的群众,他说:

“妈妈是党的人,不能叫群众吃亏!”

这样处理,冬子的形象就高耸入云了。

也有公认改得成功的地方。原稿中宋大爹送冬子乘竹排去当侦察员,剧本只有一句话:“一只竹排顺江而下。”陈亚丁提出:可否设计一个像杨子荣打虎上山那样的场面?

“小小竹排”视频

于是,群策群力,反复锤炼,最终成就了一组经典镜头:一江绿水,两岸青山,晴空万里,雄鹰翱翔,小冬子手持竹篙,宋大爹挥动木桨,劈波斩浪,激流勇进。同时,响起了李双江高亢嘹亮的歌声:

“小小竹排江中游,巍巍青山两岸走……”

情景相融,天人合一,充满了诗情画意。
 
江青如获至宝

1974年10月1日,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在全国各大城市同时公映,顿时好评如潮。

虽然采用了“三突出”的创作手法,主题依然是路线斗争、阶级斗争,但在文化荒芜的文革后期,《闪闪的红星》凭借生机勃勃的江南风景、相对轻快的故事情节、稚气可爱的儿童形象受到了广泛欢迎,三首电影插曲更是风靡一时。

《人民画报》封面

10月23日晚上,江青调看了电影,看得满心欢喜。看到小小竹排一节时,不禁大喊:

“让那些资产阶级的王八蛋看看,我们无产阶级的作品多么抒情啊!”

看完电影,江青立即吩咐召见导演和摄影。当导演和摄影走进钓鱼台十七号楼时,时间已过午夜。一见面,江青就紧紧握住导演李俊的手,兴奋地高声叫道:

“我可得宝了!可得宝了!画面真美啊!真抒情啊!你们是怎么拍的?”

第二天(25日),江青又召见陈亚丁和李俊,提出34条修改意见。限于篇幅,笔者选三条短的:

15.冬子想念红军时,不要闭眼。应是睁眼向前凝视,慢慢出神,然后叮咚声,花开。幻想完以后,仍回到凝视出神。


19.冬子磨刀时要有一个特写。


29.两个孩子夜话时,冬子说:“咱们在这儿也是打仗啊!”应该是“咱们在这儿不也是打仗吗!”


从这些建议看,江青确实有水平。但身为“旗手”,如此干涉一线创作,自然让下属不胜其扰。幸好,她没有像对待故事片《创业》那样苛刻蛮横、立马封杀,而是允许八一厂“边放映边改”。

于是,摄制组重整人马,三下江西,按照江青的意见进行修改。但这次补拍的镜头,最终没有放进公开放映的影片中,因为江青已忙于政治斗争,无暇再关注这些小事,八一厂也乐得不了了之。

对电影的修改总算告一段落。

扮演冬子的祝新运今年57岁了(网图)

艺术作品允许虚构,反复修改也很正常。但一味要求“文艺服从政治”,无限拔高中心人物,只会走向“假大空”。《闪闪的红星》的修改过程,可以说是那个年代文艺创作的一个缩影。

今日回首,恍若隔世。
 
一个有趣的巧合

在小说中,冬子妈说过:

“冬子,你看,山上再开花的时候,你爹就回来了。”

但小说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映山红。

到了电影中,映山红就成了一个重要元素,不仅表现了家乡春光之美,也象征着希望和胜利,还配了一首动听的女声独唱《映山红》。


This browser does not support music or audio playback. Please play it in Weixin or another browser. 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插曲《映山红》


巧合的是,在潘冬子原型的家乡大别山,特别是鲍声苏的家乡麻城,正是以杜鹃花(含映山红)著称。

麻城市据说有100万亩杜鹃花,境内龟峰山更是号称“中国映山红第一山”,拥有10万亩原生态古杜鹃,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全国最大的古杜鹃原始群落。

麻城龟峰山(网图)


如今每年四月,麻城都会举办“杜鹃文化旅游节”,他们的品牌宣传口号是:

“人间四月天,麻城看杜鹃。”

补充这些,也算是为革命老区打一个旅游广告。

 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 2021年6月21日


 
本文主要参考资料:
中篇小说《闪闪的红星》,作者李心田,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年5月版;
电影文学剧本《闪闪的红星》,集体改编,王愿坚、陆柱国执笔,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4月版;
《在银幕上为无产阶级争光》一文,作者为八一电影制片厂《闪闪的红星》创作组、摄制组,载于《红旗》杂志1974年第12期;
《红色往事:1966-1976年的中国电影》一书,作者翟建农,台海出版社2001年版;
《大动乱的年代》一书,作者王年一,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;
《小说、电影与文艺批评——对<闪闪的红星>的三重考察》一文,作者李雪,载于《文艺争鸣》杂志2021年第2期;
《从<闪闪的红星>到关注知识分子》一文,作者柃木,载于《南方人物周刊》2019年第22期。 


文图由作者许可本号分享

视频插图选自网络,原载作者公号青山自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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